一只普通人类

一周双更(也许)

【温周】风雪夜归人

#是他们在长明山的日子

Summary:万家灯火,有我们一盏。

 

“老温,回家了。”

 

01

 

“阿絮,早。”

 

温客行睁眼,稀薄晨光中,身侧的周子舒仍是眉眼淡漠的沉睡着。三月之期将至,那七个可怖的创口愈合了大半,在温客行的悉心照料下长势良好,虽然落疤不可避免,但不出意外的话,能看见周子舒上半身的人,也只有温客行了,没什么碍事的。

 

周子舒睡的很深,重塑经脉听着像是有点脱胎换骨的意味,可实际上不过是靠自己在阎王爷手中抢命罢了,说来,周子舒可能是这天下第一个敢这么干的人了。

 

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温客行。

 

温客行撑起身来,盯着周子舒看了一会儿,那五官长得顶好,眉眼鼻嘴,无一不让温客行的目光逡巡不去,流连至极。

 

“阿絮,你睡得够久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呀?大巫昨日来看过你,说再有三四天,你就能醒来了……我简直……”

 

他伸手在周子舒的鼻梁上点了一下:“你可一定要醒来,这长明山太冷了,我半分都不喜欢。”

 

温客行翻身下床,在屋内的几个火盆里添了新的银丝炭,找了件厚实的大氅披上,这才伸手去拉门,差点和提着食盒过来的张成岭撞个正着。

 

“温叔!我师父他……”

 

“成岭,大巫他们起了吗?”温客行抬眼望过去,仍旧是无边无际雪,白的刺眼,静默的能让人发疯。

 

张成岭不知想到什么,垂了头:“醒了。温叔,我昨天听见大巫前辈和七爷说,说就是这几天了,师傅要是还不醒,我……”

 

少年长了个头,但还是那个单纯的少年。张成岭在这苍凉山顶陪着一群老前辈住了这么久,每日勤勤恳恳的练功干活,日子过得如白水一般简单,似乎是安稳下来了,但内心深处,他怕的要命。

 

他怕师父醒不过来,也怕他温叔叔做傻事。 

 

温客行没接他的话,只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拂去几片落雪。那背影孤寂又沉默,看的张成岭心里揪成一团似的难受。

 

在冰天雪地里站了许久,张成岭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温叔,又没吃早饭!

 

02

天上的日月转了几轮,眼见着距离大巫给出的期限越来越近,张成岭整日提心吊胆,恨不得时刻扒在他师父床边盯着。温客行烦的没法,任由他看了一天。这小子一惊一乍的,一会儿说看见他师父睫毛在颤,一会儿说瞧见他师傅的手指动了,温客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寻了个由头赶人:“成岭,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林子里把之前埋的酒挖出来。”

 

张成岭讪讪的搓着手:“可是,温叔,我想等师父。”

 

 “你师父有我呢!”温客行笑盈盈的立在一旁扇扇子,“怎么,你是当我不存在吗?”

 

张成岭后背一凉,忙不迭的跑了。没察觉温客行笑容里的僵硬。

 

扇子的木柄在他手里捂得暖热,轻轻的抵上了周子舒的下巴。温客行俯身,第无数次细细描摹那眉眼,声音也又低又轻:“阿絮,你听到了吗?要是你醒来,就有好酒喝。要是你不醒……”

 

“便是孟婆汤,我也是要和你交杯喝的。”

 

03

 

温客行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些低语呢喃,一字不差的全都落入了周子舒耳中。

 

周子舒觉得,自己仿佛是装在瓷瓶里的一汪水,又像是灯罩里的一只蛾。思绪早已活络起来,却碍于没有实体,任凭他如何在这肉体里横冲直撞,都没有办法挪动分毫。

 

他本不是急性子的人,可现在他身上背负的可不是一个人的命——还有老温呐!

 

纵使他睁不开眼,无法视物,他也知道,整日掐着一副温柔嗓子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温客行,现在定是一副要疯不疯的模样。

 

这场景只是想上一想,就让他头疼欲裂,仿若针扎。七爷来过,大巫来过,张成岭也来过,他次次用尽全力尝试控制自己,不仅从未成功过,还累的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一般,晕晕沉沉。

 

陪在他身边最多的,还是温客行。

 

“阿絮,昨天的剧痛你都撑下来了,你真厉害。我们家阿絮,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高手,是不是啊。今后,你也要好好养伤,我不催你,但你也不要睡太久,好不好。”

 

“阿絮,我和成岭,给阿湘在后山那里立了个衣冠冢……那边有好大一片冻起来的湖,阿湘喜欢玩闹,她肯定喜欢那个地方。”

……

“呀,忘记了,应该给曹蔚宁那小子也立一个,不然阿湘要伤心了……”

 

“阿絮,我想亲亲你,你不说话,是不是默认了啊~那我亲了啊,真的亲了……”

 

“阿絮,第二个月了,你睡得好吗?”

 

“阿絮,阿絮。”

 

04

 

“便是孟婆汤,我也是要和你交杯喝的。”

 

这句话像一片轻薄却锋利的刃,直直的破开了周子舒的心防。他从未被人如此急迫的需要过,以至于听到这样的一句话,便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回到那个人的身旁。周子舒是温客行的周子舒,他可以带着未竟的遗憾离去,但他不能让温客行以后再也看不到他的光。

 

瓷瓶摇晃,灯罩哔嚗作响,周子舒猛地一挣——

 

飘在空中良久的灵魂猛地被塞回肉体,那瞬间的疼痛让周子舒疑心自己被撕裂了,控制不住的从喉间迸出一声惨叫来。

 

……当然,由于身体过于虚弱,躺在榻上的他也只是从喉间溢出了一声闷哼。

 

他的意识在这样的疼痛中非但没有同以前一样变得昏沉起来,反而愈加清晰的感受到肉体的存在。

 

他的手似乎被人握着,他用尽全力的回握回去。

 

温客行,我好想你。

 

……

 

他这样想着,似乎从这一念头中就能获得莫大的能量。眼前的光越来越亮,视线清晰的一瞬间,他瞧见了温客行挂满泪的脸。

 

“傻样……”

 

04

 

张成岭一边在院子里练功,一边不住的瞟向他师父的卧房。

 

周子舒自那日醒来后,恢复速度非常的喜人。他的身体在漫长的沉睡中得到了悉心的照料,疯狂的吸收着一切营养,努力弥补沉疴旧伤。他醒来后,除了四肢有些不听使唤之外,新生的经脉蓬勃而有朝气,倒像是年轻了几岁似的。

 

大巫每隔两日就会来为他号脉,温客行陪在他身边,一张嘴就没停过。

 

“阿絮,你之前不是说你头晕?你再给大巫说说啊!”

 

“大巫,你看他手臂上这个红痕,是不是对什么过敏了啊!这个怎么治啊!”

 

“阿絮!你唇色真的特别不好!是不是还是气血虚弱啊,我明日便教成岭在多炖些人参鸡汤吧?”

 

“大巫,你……你脸色怎滴这么阴沉?是不是阿絮的身体……诶呀真是急死我了,你有话就说啊。”

 

大巫慢条斯理的把手从周子舒的腕子上挪下来,给了温客行一个正眼:“你确定要我说?”

 

温客行手中的扇子几乎摇出了一片残影,各种各样的悲惨情状在他脑中如走马灯似的飞速轮转,颤着声答:“你说。”

 

大巫深吸一口气:“我脸色阴沉是因为你太吵了。周首领唇色不好是因为他一直在咬牙切齿。周首领手臂上的红痕也许是昨晚压的。至于周首领说他头晕,”他面无表情的补刀道:“是被你吵,的,头,晕,吧。”

 

周子舒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缓缓的比出一个大拇指:“大巫真乃华佗在世也。”

 

张成岭等啊等啊,终于见到大巫从房中出来了,连忙迎上去拦住。结果还未等他开口,大巫直接一气呵成:“周子舒脉象平稳经络疏通面色红润精神充足从醒来到今天十四天里肉眼可见的长胖了一圈他真的不用在每日和人参鸡汤了不用道谢了我觉得我和七爷是时候该走了。”

 

张成岭:“……”

 

看着大巫远去的背影,张成岭目瞪口呆,张成岭涕泗横流。

 

多好的前辈啊!

 

05

 

大巫和七爷准备动身回南疆了,周子舒琢磨着怎么说自己这条命也算是人家给捡回来的,便张罗着要给他们践行。

 

这长明山顶终年积雪,菜肉蛋奶一类的粮食是断不可能自给自足的,只能靠人力从山下往上搬。

 

周子舒自觉身体已然恢复完全,自告奋勇的要下山去跑腿。大巫正想客气一句,闻讯而来的温客行就扑到了他家媳妇的背上,那架势,似乎与山下村里的大黄无异。

 

“阿絮!我陪你一起吧!”

 

“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啊……温客行!”

 

大巫看着眼前掐成一团的两人,本就面瘫的脸更瘫了,直到七爷赶来搭救,他才勉强按捺住自己再把温客行打倒的危险想法。

 

越往山下走,沿途的植被就越丰富,这也意味着能供温客行造作的机会越来越多。周首领的脑袋上先是多了一个花环,再接着,又多了一顶“桂冠”,当温客行握着自家阿絮的手暗搓搓往上套手环的时候,周子舒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温客行你个鳖孙!你给老子弄得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娘们唧唧的!”

 

温客行抚掌大笑:“阿絮不愧是绝世美人!连生气都有如此风情!我可太喜欢了!”

 

两人一袭青衫,一袭玄衣,打葱郁林间吵吵闹闹的走过,惊起阵阵鸟鸣。

 

06

 

长明山下有个几个小村子,每个月初一十五有两次庙会,这次他们赶得正是十五的这一场庙会。两人在路上闹腾的要命,等真正到地方的时候,天边的太阳已经堪堪挨到了山边。

 

路边的小摊小贩接连点上了灯,吆喝声与交谈声在摇曳光影中不太真切。两人兜里有钱,花起来也大手大脚的。烧鸡、牛肉、卤鸭这些都不必说,买的最多的尤其是酒。农家自酿的桂花引甜滋滋的,与入喉辛辣的烈酒比起来少了几分豪气,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周子舒抱着酒坛找了个推车靠着,看温客行与一群农人挤在一起买米,看着看着就笑的停不下来,笑的弯了腰。浓郁的桂花香气从坛口飘出来,勾的他酒瘾大发,忍不住拍开了封口,准备趁人不备偷腥一口。

 

旁里猝不及防伸出一只手,抢了酒坛不说,还要得寸进尺的挖苦两句:“呦,秦怀章的徒弟,这么久不见,你还在呐。”

 

传说中的长明山剑仙,披散着一头和衣服一样白的长发,笑的促狭又欠揍。

 

叶白衣才不管周子舒是不是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也不管手上这坛酒是不是抢的,仰头就喝,几大口下肚一抹嘴,赞一声好,真真是快活极了。

 

温客行费劲吧啦的抱着一袋米从人群中挤出来,端端正正的对上了叶白衣的一张脸,差点没失手把米袋子扣到这位老前辈头上。

 

“老妖怪!你怎么在这!”

 

叶白衣:“嘿,我知道你不想我在这,那我就偏在这咯~”

 

“……”

 

“哎哎哎别,别打!老温!行了!”周子舒一个头两个大,又开始了劝架日常。好容易把两人分开,这才腾出空来问一句叶白衣:“前辈,相聚恰有时,不如随我们上山一会?大巫和七爷明天就准备动身了,您也是来的巧。”

 

叶白衣甩开袖子,大步往山上走:“臭小子,官话一套一套的,我要不是为了见你们一面,何苦陪你们大晚上走夜路。”

 

“还不走?再晚一点,山上就该下雪了。”

 

周子舒和温客行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眸映着烛火,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瞧见了毫无掩饰的笑意。

 

那是万水千山过尽之后,最坦然的赤诚。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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